再次看到他们的那一刻,我心中的终于蓬勃不可遏制。我需要这两个人对我缔造出来的新王国的承认,我更渴望这两个人对缔造出这一切的我的承认。我想看到他们对我的俯首。我于是炫耀似地带着他们几乎走遍我的领地,向他们展示一切新的东西。这里的很多,虽然一开始是从那个名叫木青的女人那里学来的,但是还有很多,是我和我的族人们用自己的头脑和一双手创造出来的。她当年对我说,推广农耕畜养的最大好处,就是让人丛每日为果腹的奔忙中解脱出来,这样才能释放人的创造力。那时我或许还不十分理解她的这句话。但是我后来就明白了,她说得非常的对。我们有了足够的口粮,再也不用每天必须去狩猎采摘。从先祖时候开始就一直被压抑住的幻想和创造一下爆发了出来,我的领地里,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新的变化。当然最让我着迷的就是青铜器了。我几乎狂热般地铸造各种各样精美的青铜器,我甚至让人比量着我的身体打造了一副盔甲。我喜欢这种新东西,它冰冷,但是凝重,当我把盔甲穿在自己身上时,闻到它散出的血锈,这气息让我心跳加快,盔甲下的身体里血液也在奔流不歇。我知道这是我这个时代最为伟大的一种创造,我崇拜它,就像崇拜我头顶的太阳。我知道骊芒此行的目的。但他不说之前,我是不会提的。我只是像招待久别重逢的老友那样招待他和她。我和他喝酒,说着从前的很多往事,我们显得都很开心,就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久别重逢的酒宴。我会不时看向坐在我对面的她。那么多年过去了,她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的变化,坐在那里,端庄沉静,和她身边呶呶的冷漠尖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在我再一次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时,看到骊芒也正好把目光投向她,他们四目相对,那是一种无声但契合的交流,仿佛灵魂的交流。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,这一刻我心中的魔鬼突然不受控制了。我竟然朝她举起了酒尊,喝下了酒,然后走向她,脱口说出了一句有时在黑暗会从我脑海里蹦出的话。我说,如果很早以前,是我,而不是骊芒先遇到了她,现在会怎样?这其实是一句很好笑的话。因为我自己一早就知道答案了。如果那时候真的是我先遇到了她,她也不会成为我的全部。我不可能会像骊芒那样,爱一个女人能爱到这样纯粹的地步。但是其实我也是羡慕能够这样的。所以现在的我有时也会这样一遍遍地重复假设着当初,以致于现在脱口而出。我的话让她非常惊讶,她甚至不安地看了我身后的骊芒一眼。不知道为什么,她现在的这个表情让我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,因为我,她的那件小小的贴身衣物随了溪流而去。我想这件事她不可能告诉骊芒的。想到这将永远会是我和她两个人才知道的小小的秘密,我竟觉得有些兴奋。这样公然地在她的面前挑衅骊芒,我觉得更加兴奋。骊芒果然起身朝我走了过来,脚步带翻了我和他刚才用来对饮的器具。我还是轻看了骊芒。这些年来我不断征伐,而他缩居在幽僻一角。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将他按压在我的刀口之下。但是我错了。最后被按压住的竟然还是我。那一刻我很愤怒,但随之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失落。他果然要我停止杀伐。非常可笑的一个要求。我虽然处于劣势,刀锋甚至已经割破了我的喉咙,但我还是忍不住嘲笑他。我想他是不会理解我的,没关系,站在门外的她一定能理解,与其说我是在说给他听,不如说是给她听。能被她理解,对我来说,应该是件想起来不会叫我感到那么寂寞的事情。他们走了。骊芒来之前,应该从来没想过我会杀他,就像我被他用刀锋抵住喉咙的时候,我也绝不担心他会真的一刀割断我的脖子。那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一场较量而已。我把他当对手,但我不想他死。在他要跨出我的视线,到达她的面前之前,我终于忍不住还是说出了我心底里的。我要在最后攀上顶峰的时刻,同样得到他们的屈服。他们听到了,然后离开了。这一刻我突然觉得非常放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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