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五章
信是陆怀璟在一个月前写的。
也就是他在梅园偶然撞见柳烟钰的那几天。
一字一句,皆发自肺腑。
看到最后那句“烟钰本性活泼,她欲演旁人,吾只当作陪”时,柳烟钰早已是泣不成声、满面泪痕。
她瘫坐在地,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。
甚至比那日亲眼看见陆怀璟坠落悬崖,哭的更撕心裂肺。
是她错了。
她完完全全的错了!
陆怀璟假意逼宫那天,柳烟钰曾说,他的爱比宫中青砖上的脏水还不值钱。
她说,他的爱随意转换,分明不可相信。
然而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!
在以为柳烟钰薨逝的这一年,陆怀璟所经历的日日夜夜,都充斥着悔恨与痛苦。
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曾与她在一起的日子。
想起她藏在眼底,隐晦不敢表露的爱。
想起她下意识的关怀、她受伤的眼神、她失望的神情……
那些曾经被陆怀璟忽视遗忘的,都在柳烟钰的离开之后,逐渐清晰起来。
与此同时,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。
他年少时动心的、青年时相伴的、成婚后不愿面对的爱意,全部都源于一个人——柳烟钰。
所以他在信中写道:“过往之错不可弥补,惟愿从此予她温柔。”
又写道:“吾幼时至今唯有一愿,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,兜兜转转,终是她。”
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纸映进屋内。
只见柳烟钰抱着信,身子蜷缩成了一团,脸颊上还留着淡淡的泪痕。
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,并非不曾相爱。
而是在绝望之后,爱意的真相才水落石出。
柳烟钰双眼失神地望着虚空,心仿佛被一点点撕碎,鲜血淋漓。
可她知道,陆怀璟那时的痛不会比此时的她更少。
为何偏偏要在两个人彼此折磨之后,才发现心底的爱意?
柳烟钰想不明白。
但她却明白另一件事——此生,柳烟钰只会爱陆怀璟一人。
柳烟钰凄凉悲怆的声音在空寂中萦绕不去。
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能听到陆怀璟的声音。
哪怕只是他用淡淡的口吻对她说:“公主,雪下大了,您还是早些回屋歇息较好。”
谁又能料到,那曾经不愿听的,竟会有一日再也听不到。
夜深如水。
柳烟钰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怔坐了多久。
缓缓站起身时,她双腿又酸又麻,脚下一个踉跄,整个人霎时倒向一边。
她下意识扶住桌子站稳,掌心却被什么硌到。
垂眸望去,只见一只华丽的金钗——
正是那只被她亲手摔断的、先皇后留给她的遗物!
柳烟钰呼吸一滞,顿时僵在原地。
陆怀璟……竟帮她修好了这支金钗。
不是寻了哪位工匠,而是亲自修好的吗?
她抬起金钗,借着月光看见了上面细微的裂痕。
果然,无论何物,一旦摔坏,不管再怎么和好如初,都不是最开始的模样了。
那爱呢?
他与她都已不再是当初的他们,这份爱,可以毫无隔阂地让对方感觉到吗?
柳烟钰收紧手指,将那金钗紧紧握在了掌心之中。
天明时分,一道纤细人影踏进议事殿。
柳明慎微微惊诧:“阿姐,你怎会这时过来?”
只见柳烟钰眉眼淡然,神情却坚定不已。
“我要接替陆怀璟摄政王之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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