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生感觉到被围观,小声叮嘱儿子别出声,一手按着孩子脑袋,两人一起把头低下去。
这是她一向的习惯,在管院内任何公众场合,为避免引发众人口水,尽量保持低调姿态。小孩刚刚吃饱喝足,当然很配合妈妈。礼堂又回复秩序。主持人挥了挥手,同学开始继续演讲。
可是刚才的变故,显然打断他的思路,在教授提示鼓励下,才结结巴巴讲完。下台时看女生一眼,眼光中颇有愤懑,显然怨恨她放儿子搅局,害自己发挥失常。
好在复旦的教授们,一向很通情达理,知道他遭遇不幸,给他一个合格评分。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
终于轮到女生上台。主持人宣读姓名:“林晓峰。”
明远听得很专注,听到她居然姓林,脑中立马冒出一句词: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。”
女生叮嘱儿子几句,摸摸他的小脑袋,然后才上台去。
看着台上的背影,明远开始走神了,脑中浮现一个画面,越剧《宝黛初会》——在外婆的老相册里,看到的一张旧剧照。他的上海外婆,曾是越剧名伶,以扮演林黛玉闻名,明远4岁的时候,曾在外婆家寄住数月,经常听她哼这一段,还曾经看过外婆演出,印象尤其深刻。
(贾宝玉):
天上掉下个林妹妹
似一朵轻云刚出岫
(林黛玉):
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
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
(贾宝玉):
娴静犹如花照水
行动好比风扶柳
(林黛玉):
眉梢眼角藏秀气
声音笑貌露温柔
(贾宝玉):
眼前分明外来客
心里却似旧时友
明远小声地哼着,看着台上的林晓峰,一种异样感觉油然涌上心头。明明是一面之缘,却令他如此关心,让一向不爱搭讪女生,习惯独来独往的他,居然当起免费保姆。
与前一个不同的是,她将论文放在台上,静静地扫了几眼,就昂首挺胸侃侃而谈,再没看过演讲稿。根据明远的推测,那么长一篇论文,她不可能全背下来,估计现场发挥居多。
明远在下面听讲,痴迷地看着她的动作。她到底讲了些什么,他并没有听进耳朵,只是看着她的举止,看着她举手投足之间,流露出的淡定自信,深深地为之着迷。
林晓峰讲课的情景,铭刻在他的脑海中,成为他最珍贵的记忆。直到许多年之后,他与晓峰结为夫妻,回忆起两人的初识,仍然不自禁地佩服:
“你在讲台上的样子,很有女强人风范。”
这里说的女强人,绝对是个褒义词。能让明远心仪的女人,一定是强大的女人。
他相信自己从那时起,已经爱上这个女孩——他一直觉得她是女孩——之后种种纠葛曲折,无非是借由时间推移,印证那瞬间的感觉。天上掉下的林妹妹,也不全是弱不禁风,也有冷静犀利的品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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