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即便如此,前来抢功的士卒们依旧是毫不畏死,犹如层层叠叠的蝼蚁般攻杀而来,饶是君四海的力大无穷,挥动长戟的双手终于也感觉到了阵阵乏力,一直护持在身边的亲卫也死伤大半,若非苏令宾下令生擒活捉他,说不定已有接连不断的冷箭射来。
君四海愈来愈绝望,愈来愈后悔,然而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走,他素来心高气傲,岂会甘愿被这些低贱的士卒活捉,然后浑身带伤的跪在苏令宾面前?瞧见身后那高高的悬崖,他把心一横,竟是飞步跳了下去。
见状,苏令宾陆瑾同时勃然变色,面面相觑显然震惊于君四海的决绝,而士卒们扑了一个空,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唐忠宝捋须言道:“女皇勿忧,这片悬崖高达百丈,君四海跳下去绝无生还的机会。”
苏令宾默然片刻,终于点了点头,沉声言道:“即便如此,还是应该谨慎为上,国师,劳烦你亲自率军前去寻找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唐忠宝拱手应命,急忙领军前去了。
战事结束,苏令宾命令新军将投降的叛军全部驱赶至羽林军军营看押。
初夏的太阳高挂头顶,羽林军大营蒙蒙一片血红,当看到军营内死尸遍地层层叠叠,辕门坍塌不复旧貌,栅栏倒地一片狼藉的时候,苏令宾不禁良久愣怔默默然矗立,半响没有回过神来。
陆瑾也是首次见识大战的惨烈,山风呼啸卷过带飞了他的衣袂,话音却是沉重得无以复加:“一人之野心,却要千万人为之陪葬,何其残酷也!”
苏令宾轻轻颔首,转过身来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了陆瑾的身上,轻叹道:“这次若非陆郎君率领新军来救,说不定整个虞国都是危矣!大恩不言谢,此等恩情令宾会永远记在心头。”
“圣人,其实我也是误打误撞而已!”陆瑾苦笑了一下,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,正待此时,却听见军士匆匆来报:崔若颜竟是回来了。
听到这个消息,陆瑾好气又是好笑,明明已经让她独自离去,没想到她也傻乎乎的返回虞国,这样倒好,两人现在都没有能够逃出去,实在让人情何以堪!
苏令宾自然而然看到了陆瑾有些失望的神情,唇角不由自主的牵出了一丝微笑,言道:“逃跑离开虞国之事,陆郎君只怕已经计划很久了吧?”
陆瑾也不隐瞒,点头言道:“不错,圣人,请恕在下之言,吾本身为唐臣,如何能够变节投靠虞国?还请圣人能够谅解!”
“既然如此,那你为何还要回来拯救虞国?”苏令宾寒着俏脸冷声一问。
陆瑾如实回答道:“其实来到虞国这么久,让我感触最深的便是虞国百姓的安居乐业,昔日文佳皇帝起兵的初衷,就是为了反抗睦州暴政,使得百姓不受欺压剥削,现在看来,虞国当真是一片安宁的土地,这里远离中原与世隔绝,就如同一个存在于《桃花源记》中的圣地一般,在下虽自认为乃是虞国的匆匆过客,然也不自禁的沉醉其中,也愿意为了虞国百姓作出些许事情,平定野心奸臣的叛乱,所以我回来了。”
一席话落点,苏令宾良久沉默着,半响才颇为忧伤的言道:“既然虞国这么好,那你为何还想要离去?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,与令宾一道,共同治理这个国家么?”话到最后,邀请之意已是显而易见,只要陆瑾点头答应,便能获得滔天权势,拥有绝色佳人。
陆瑾怔怔地望着苏令宾如花似玉的娇靥,半响方才摇头道:“苏娘子,人各有志岂能勉强留下?况且在下身负母亲血海深仇,倘若不能报仇雪恨,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,所以我要离开,请你见谅。”
“你当真想走!”苏令宾语气立即就冷了下来,美目中流淌着深深的寒意。
陆瑾想也不想就点头道:“对!”
“从来没有人能够从虞国离开,陆瑾,难道你就不怕朕将你囚禁大牢,让你永世都无法见到天日!”
听到苏令宾满是杀气的威胁之言,陆瑾不禁笑了,言道:“在决定返回虞国的时候,我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,女皇想要怎么处置在下,悉听尊便。”
“你……可恶!”苏令宾显然气得不轻,高耸的胸脯急促的喘息了数下,心念他始终有拯救虞国的恩情,芳心自然狠不下心来。
这时,崔若颜在军卒的引领下来到了苏令宾、陆瑾身前,一瞧两人的架势,顿时忍不住叹息道:“陆郎君,让你逃走你却不听,此番作茧自缚,也是自讨苦吃啊!”
陆瑾苦笑了一下默默无语,苏令宾俏脸上却是闪烁着为难之色,过了半响她终于下定了决心,轻叹言道:“谁是陆郎君是作茧自缚?只要你们答应朕一件事,朕立即放你们离去。
此话落点,不仅是崔若颜,就连陆籍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,怔怔地望着苏令宾当真有些怀疑是听错了。
须臾之后,陆瑾恍然回神,忍不住问道:“苏娘子此话是什么意思?”
苏令宾长长的吁了一口长气,俏脸上竟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微笑:“陆郎君救虞国于危难,令宾岂能无动于衷!既然你想要离开,那令宾也无法阻拦,自当让你二人离去,不过需请你们答应的是,在外不能泄露虞国任何秘密,也不能对任何人言及虞国,为了让你们不知虞国所在方位,离开之时须得蒙眼而行,待到了何时之地再让你们离去。”
此话也算合情合理,陆瑾和崔若颜对视了一眼,均是点头同意。
见到陆瑾满是欣喜的样子,苏令宾忍不住在心头暗暗一叹,略带苦笑的言道:“今日大战方才结束,令宾还须返回皇宫处理后续之事,就请陆郎君和崔娘子再呆上一日,明日令宾当亲自送你们离去。”
陆瑾轻轻颔首,见到苏令宾似乎心事重重,忍不住问道:“今日一别,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苏娘子?”
面对陆瑾之问,苏令宾却是强颜一笑,言道:“虞国经历这番战乱国力大减,令宾身为女皇,相信这几年都不会离开虞国外出,陆郎君,咱们以后有缘再见了。”
虽知道多半是这个结局,然而陆瑾心内依旧腾升出了淡淡的失落感,只怕从今往后,世间再也没有那倾国倾城的红颜进士苏令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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