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蕊瞪着翟思静:“女郎,你喜欢其他人,所以对大汗有偏见,我可没有!”
翟思静简直说不出话来。她骨子里是骄傲倔强的一个人,心里对乌翰和杜文都怀着刺,见梅蕊这副油盐不进样子,也不愿意慢慢劝服她了,更不愿意在她面前落什么话柄,将来反目成仇。
总归是人各有命吧。
翟思静把红糖水递给她,淡淡说:“那喝水吧。”
梅蕊眼睛一眨,就是一串泪落在茶碗里,好容易喝完一碗,她平静多了,哭泣着对翟思静说:“女郎,对不住,我不是要气你,也不是不听你的话,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。大汗若不想我生孩子,我也要问问他,他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,到底是不是真的?!”
男人的承诺你还敢信?!
但是,若非活了两世,她翟思静不也是一个傻乎乎的女子?父母说婚姻要“未嫁从父”,她从了;乌翰说她是端庄的汉族妃嫔,是阖宫的贤德榜样,她也信了。她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,结果,她的“三从四德”、“贤惠贞洁”、“从一而终”,都他妈是个笑话!
“不要去问他。”翟思静只能这样冷漠地劝解梅蕊,“你要喜欢孩子,或想生一个日后保着自己的地位,都行。只不要信赖男人的承诺,你好好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。”
听不听,那也只有随她。
第二天天大亮时,才盹了片刻的翟思静突然醒了。担忧刚刚小产的梅蕊,她睁眼就转向对床,却发现那榻上空无一人,被褥凌乱地堆着。
“梅蕊?”她起身喊着,屋子里无人回应。她愈发心慌起来,里外找了一圈,最后只能在院门外的裙房里找到那个刚配过来的小宦官问:“林娘娘去哪儿了,你知道吗?”
那小宦官苦着脸说:“奴……奴拦不住啊……”
“去哪儿了?!”翟思静不由厉声喝问。
小宦官吓了一跳,愣了一会儿才答道:“她说……要去前殿找大汗。”
翟思静平了平气,说:“你拦不住,你得告诉我,我来拦;我若也拦不住,我亦会想其他办法不让事情扩大。你想想,你放了她去找大汗,大汗怒起来,不是拿你顶罪?你犯不犯得着?”
那小宦官一想果然是,顿时吓得几乎要哭。翟思静说:“你带我也去前殿,若是大汗还没有面见林娘娘,我还能及时劝她回来。”
小宦官已经是六神无主,忖度了一会儿也没有更好的主意,只能带着翟思静往前殿跑。
乌翰这时候应该下了早朝。梅蕊是后宫嫔妃,不可能在前殿朝臣出入的地方候见,所以小宦官带翟思静去的,是后头一道小门,顺着甬道进去,可以看见皇帝书室的飞檐和花窗。
也不知道梅蕊等了多久了,她刚刚小产的身子,却跪在凉飕飕的石板地上,满脸亮晶晶的都是泪痕。而书室里静悄悄的,仿佛没有人,或者完全不在乎她还在小月里,受不得寒气。
翟思静轻悄悄过去,低声劝梅蕊:“你别这么着!在男人看来,这叫‘使气’,叫‘作’。——你想想,大汗爱你,最欣赏的莫过于你的乖巧解语,你若换了副模样,他又怎么看你?”
梅蕊要吵架一般说:“所以我就该缩了脖子忍?其他我忍得了,但事关大汗的子嗣,我忍不——”
她没说完,翟思静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,旁边那小宦官,也吓得脸都脱了色。死寂的书室终于也有了动静,却是“砰”地一声,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一般。
“这些话,能在这里嚷嚷?”翟思静看看周围,压低声音斥她,“便是在我们翟家的宅子里,也要顾忌个隔墙有耳,何况这是宫里!”
梅蕊花容亦失色,边冲著书室叫着“大汗”,边哀哀地哭起来。
这时候,里头出来个人,看打扮是个黄门总管的模样,冷冷地瞥瞥他们几个,然后说:“大汗请两位娘娘进书室里说话。”
又瞥瞥那小宦官,声音不高,但更是严厉:“李德子你是怎么当的差?不能好好伺候两个娘娘,请你自己个儿上宫正司领二十板子!”
原来那小宦官叫李德子。翟思静看他也就十四五岁年纪,机灵也稚气未脱的模样,此刻吓得脸色发白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。她对那大宦官福了福身子,道:“大汗差遣他,总是现在百废待兴,多一个得用的是一个。打伤了十天半个月不能当差,岂不是大家麻烦?”
她素知进退有度的道理,又说:“当然,我知道有过要处。罚俸吧,叫他以后知道谨慎就是了。”
这施罚大概是黄门总管的权力,所以忖度了片刻就笑着弓腰说:“翟娘娘说的是。就罚俸吧,六个月钱粮得罚了他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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