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点,酒吧高处挂悬着的三面液晶背投电视同时开启。‐‐埃琳的酒吧叫&ldo;wecareabouttheworld&rdo;,不是没理由的:每晚十点,会播报世界新闻。常客都知道这规矩,也乐于遵守,不管是泡妞还是泡吧,到十点时,必然停止一切全情投入。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,出了这酒吧,可能连新闻频道都没开过。卫来看的很有滋味,四个月不通音讯,每一条新闻都像一根输血管道,把现实的世界汩汩输进他闭塞干涸的血管。日本地震,印尼火山口在喷烟,美国校园枪击,车臣恐怖分子头目被俄击毙……又一条。&ldo;今天是沙特油轮天狼星号被索马里海盗劫持的快到约定时间,卫来离开酒吧,埃琳在幽暗的走廊里追上他:&ldo;卫。&rdo;她与平时不同,不调笑、不气、不恼,神情郑重,带一丝无奈和低落,说:&ldo;你不能再这样了。&rdo;女人是天生的劝说者,端着年轻的脸,话像活了一百岁那样老成:&ldo;你对将来没有计划吗?也该存点钱,娶个喜欢的姑娘,买大的房子,过安定的生活。我希望看到你好,毕竟,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。&rdo;埃琳讲的是实话,她在爱慕卫来的过程中,某天醍醐灌顶,发现自己其实喜欢女人‐‐无契机,也无铺垫,只能用开窍较晚来解释。卫来沉吟片刻:想断然终止某个话题,必须真诚恳切。他回答:&ldo;我知道勤恳上进安定是普世价值观,但世界这么大,你得允许有人脱轨。&rdo;说完退后一步,向埃琳鞠躬,彬彬有礼,然后转身离去。非亲非故,有人诚心为你打算,理当感激。他没有计划,得过且过,千金散尽还复来,乐得脱轨,也不想去扰乱轨道之上认真生活的男男女女。‐‐出公寓楼,沿街道直走,尽头左拐,地砖被沿街的灯光洗的水亮,灯柱下停一辆破旧的大众。麋鹿站在车旁翘首以盼,看到他时眼睛放光,几乎是扑过来的:&ldo;david&rso;sg!ychristastree!&rdo;圣诞树是卫来的绰号。卫来大踏步上前,在麋鹿近身的刹那一手控住他脑袋,原地把他抹了个圈,然后绕过他,坐进车子副驾。车里温度适中,适合议事长聊,或者睡上一觉。麋鹿兴奋地钻进来。&ldo;卫!你平安回来了!天知道,我把《荒野生存》看了三遍!有一天晚上梦见你死了,我哭得死去活来‐‐我发誓,伊芙死了我哭得都没这么伤心!&rdo;卫来无言以对,伊芙是麋鹿的太太,为他生了一子一女,这不是关键,关键是:伊芙不但仍健在,而且身体健康,再活三四十年不成问题。‐‐麋鹿是卫来的代理人。美国黑人,三十五岁,饶舌歌手的长相。话多,精力无穷,狂热地爱着中国,认为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是中国的饺子,因为:饺子可以有一万种味道!他语言天赋不错,近年尤其用功钻研中文,卫来平时难得有机会说中文,但在和麋鹿对话的时候,中英文可以经常串换,而且麋鹿致力于学习最地道的中文俚语,时不时冒出个一两句,不管理解地对不对,听起来总归亲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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