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珊不知道,自己和冯敏在丹尼斯商场的咖啡馆“猫的天空”遇到的时刻,就是她舅舅谢春生在她的单位踩点的时刻。
谢春生假称自己原本和陈珊约了,但是自己这个舅舅记错时间了。看看明天陈珊啥时候来单位,几个年轻人一看他亮出来的身份的证明,一张春节谢启德家里拍的全家福,没过脑子就说了陈珊就是今天中午忙完了才休息的,估计明天下午才来单位,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家里补觉呢,让谢春生先别打扰陈珊,这段时间太累了。谢春生答应了出来。
谢春生今天忙得这一溜下来估计微信运动步数都得一两万了,谢冬梅和陈珊通话那会儿,他就在姐姐家。原本想着守株待兔的,看姐姐拿着手机进了趟卫生间出来说自己下午要去单位一趟,就不留他了,他就清楚这是技巧性地轰他走呢。
原本想发作,转念一想还没见到陈珊呢,就先搂着点儿阵势,其实真正紧张的应该是姐姐姐夫才对吧。就马上说我就顺路在附近看个朋友,就那个老马,开早餐店的那个,他最近不舒服在医院,离你们近的那个专科医院,我去看了看人家,就忽然想起来你们在附近住嘛,好久不见,来看看姐姐,那你忙你忙。告辞出来。
出来后他就奔了陈珊单位,之前他早就查好了这孩子上班的单位地址。他也挺好奇,这个外甥女打小他也没怎么喜欢过,尤其是总听到谢启德许荣芝两口子夸奖,说冰雪聪明,总是第一第二,还说没必要这么累,太心强了没必要。
听这些的时候他就烦,心里不得劲儿。咋的,学习好的有未来前途,就不是人了?是神仙吗?看老爹老妈那个对姐姐的巴结劲儿,他也看不上。这是把最优秀的大儿子养丢了,三个孩子里择优选择养老的靠山呢?
他这唯一的儿子心里就是不舒服了,但回头一想又宽慰自己,能有人做赡养老人的主力军,那是省了他这个儿子的事儿了,他还有啥不乐意的。毕竟现在挣个钱也不容易。
但是没想到老了老了,自己还活成了孤家寡人了。老婆嫌弃自己躺平啃老,谢春生知道却也懒得理她怎么想。爱谁谁吧,他自己也没了力气,说来容易,很多人说在薄情的世界里要学会深情地活着,哄鬼去吧。
谢春生恨不能和过世的谢秋明掉个个儿,换个身份,来,你来,你就知道我活着有多么不容易了。
死就一刹那的勇气,活着呢,需要多少次夜里的通宵不眠,强颜欢笑和擦干眼泪重来。
老婆不算计自己吗?谢春生没说过,他亲眼目睹过老婆跟另一个男人去了酒店开房,也因此他甚至不敢去求证孩子是不是自己的,都说男人强势的多,谢春生想,自己是打过老婆,也在父母家里胡闹犯浑过,但是,如果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,他能怎么办?应该怎么办?他全身的力气都没了,像是没了魂儿。
他扭身走了,权当自己没发现任何动静吧,这老婆不再是跟他有亲密关系的那个女人了,很陌生,他不知道她心里把自己放在什么地位上。他也好奇,为什么白天她和别人在一起,到晚上还能若无其事回到家里来,照样做妈妈,做妻子,做儿媳。
也是那天夜里,他又一次梦见了哥哥谢秋明。直直的那么走进家,到厨房灌了一大碗自来水,叫他:“老三。”
老三泪如雨下,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受了委屈。梦里,谢秋明似乎洞察一切,拍了拍他的后背,说好好的,不能当真。
他呜咽着问凭什么不当真?谢秋明说:“不能当真,是因为没办法认真。老三,你好好的。哥走了。”谢春生抱着他不松手,哭得说不出话来,谢秋明不再说话,无奈地看着他。
醒来,夜色如水。身边空无一人。
我们都活在人性幽深的世界。你不知道背后有谁在虎视眈眈,也不知道你的某个看似光明磊落的行为无意中动了谁的蛋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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