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是好事者心态,也或许是精力真的过剩,南郊祭祀以后,侍御史吕诲以一己之力重新挑起“濮议之争”。
吕诲一口气连续七上奏疏,请求早日定下“濮王”的名份。
英宗没有听从。
接着,他再连上四道奏状,请求罢免台职出知外郡,英宗也没有依从。
于是,不嫌事儿大的吕诲调转枪口,上书弹劾宰相韩琦,说韩琦在皇帝即位数月以后,上书请求追尊濮王夫妇,首倡阿谀皇帝的风气。
如今时逾半年,濮议不绝,韩琦还在顽固坚持己见,不想改正,简直我呸,这称得上是忠臣么?
真是天有不测风云,治平三年(1066)正月七日,“台谏派”突然改变斗争策略,放弃了真正发起实际主持“濮议之争”的韩琦,转而把弹劾矛头转向欧阳修。
侍御史吕诲、范纯仁,监察御史吕大防联名合奏,宣称欧阳修是“豺狼当路”,“以枉道悦主人,以近利负先帝”,败坏朝纲,罪不容诛。
至此,在他们眼目中,欧阳修已经是豺狼了,表示与欧阳修势不两立。十三日和十八日,他们又连续两次劾奏,弹劾中书省全体,仍然列欧阳修为“首恶”。
欧阳修突然躺枪,变成“台谏派”的主攻目标,看来有着多方面的原因。
首先,韩琦、曾公亮是两朝重臣,又是拥立英宗的朝廷元勋,地位一时难以动摇,“台谏派”只得改选地位稍低的欧阳修进行降维打击;
其次,欧阳修身为文坛泰斗,确实是“中书派”礼制思想的主脑。“中书派”的观点,大都出自欧阳修之口,“中书派”的奏章,大都出自欧阳修笔下;
再次,欧阳修庆历年间以谏官身份首开言路,导致后来的“谏官之横”。这时移地而居,自身成了宰执大臣,因此成为“台谏派”克敌制胜的最佳选择目标。
翰林学士范镇在奏疏中批驳了欧阳修称濮王为皇考的理论依据:
汉宣帝是继承汉昭帝的皇位,汉光武帝则是继承汉平帝的皇位,在辈分上,宣帝是昭帝的孙子,而光武帝则是平帝的祖父,所以他俩勉强可以称自己的亲爹为皇考,但仍然被人议论不当,因为大宗之统不可绝。
陛下你既然称仁宗皇帝为皇考,又想称濮王为皇考,那就是两统二父,比汉宣帝、光武帝更为失礼,所以,陛下你应该依据《尔雅》及本朝故事,称呼濮王为皇伯而不名,如两制礼官的前议,像汉朝那样称皇考、称帝、称皇、立寝庙、序昭穆的行为,都不是圣明的陛下可以效仿的。
这下惹得英宗也不高兴了,认为范镇在变着花样儿讥讽自己,大发雷霆,且把对范镇的不满让小黄门传了出来,范镇惊惶失措,自请出知陈州。
有人唯恐天下不乱,添油加醋地散布谣言,说范镇本是欧阳修私交甚笃,因为“濮议之争”没有支持“中书派”得罪了欧阳修,欧阳修乘机打击报复,在皇上那里告范镇的黑状,才使得范镇被贬知外郡。
对这种无稽之谈,作为当事人的欧阳修和范镇都置之一笑,不予理睬。
他们对“濮议”看法不同,各守己见,但仅此而已,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双方的个人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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