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他本人一直都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死了。直到遇到了让给杨海带话的那个人。
要想讲清楚这件事,还要从十年前说起。那时的李念复已经50出头,在勘探院一直默默无闻的做着钻井工作,由于技术过硬,为人老实勤恳,一直深受领导们的赏识。不过赏识归赏识,有利可图的事情从来没有他的份,一些脏活累活,别人不愿意做的活倒是第一个想到他。他自己倒也从不抱怨,也许是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吧。
记得那是2002的冬天,勘探院刚刚分配来一批大学生。正赶上李念复带队到大兴安岭勘察地矿。领导一合计便安排了两个小姑娘跟着他的队伍北上锻炼。说心里话,李念复当时并不太愿意,因为那地方他去过很多次,实在太艰苦。在林子里一扎就是两三个月,天寒地冻先不说,光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日常生活很多人都扛不住,更别说是两个还未经世的小姑娘了。到时候吵吵着没有网络没有电视,撒泼打滚要回家,他可真应付不了。可领导的话他向来执行,稍稍犹豫了一下,便点头应承了下来。
他们驻扎的地点在图里河林业局林场的边上,正处在大兴安岭中断的岭脊上。由于当地多有黑熊出没,便取名库都汗林场。库都汗是鄂伦春语,意思是:山大王居住的地方。可见黑熊在大兴安岭山林里的地位了。
刚到那里的头一个星期,满眼都是浓密的森林,棉厚的雪地,还有各种可爱的小动物。两个大学生姑娘看什么都新鲜,每天跟在几个老工人屁股后面不是唱就是跳,倒也没有李念复担心的事情发生。
可一周的时间过去以后,新鲜劲儿渐渐没了。两个人每天就剩下了发呆和唉声叹气,想想也是,天天对着这么几个大老爷们,就是聊天也都聊腻味了。终于两个姑娘坚持不住,找到了李念复。
其中一个叫阿敏的先开了口:“李叔,我们两个想上山看看。”
李念复一听就慌了。“那怎么行!你们知道这山上有熊瞎子,现在咱就是不上山,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。你们还要往山上走,是不是看它们没吃的了,主动送上门去啊!”
“看你说的,我们又不远去,就想到半山腰打点野味回来……”
“打住!”李念复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姑娘的心思,恐怕打野味是假,跑出去满山跑是真。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,搞不好是要送命的!想吃野味是吧,没问题。我明天就让你们张叔给打几只兔子回来……”说完气呼呼的就往外走,到了门口还不放心,又返回来再三叮嘱:“我可告诉你们啊,这里可不比你们学校,也不是北京。你们两个在这里的吃喝拉撒全都要听我的!否则我把你们两个都锁起来!”
人都有好奇心,越不让做的事就越想做。尤其是这种二十岁出头的孩子最要命。你说他不懂事吧,他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,比你还能说。你说他懂事吧,有时候行出来的事又怎么都觉得可笑。反正就是做什么事都信心满满,似乎天下尽在自己掌握一样。阿敏和娇娇就正处于这个阶段,两个人晚上躺在床上一合计,李叔说不让做的事咱就不做了?那不是白来了一次大兴安岭啊,这要是回去一说多丢人啊。干脆明天一早天不亮就上山,看谁先爬到山顶。估计咱下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醒呢。
就这样,天不亮两个人就出发了。一路欢歌笑语,打打闹闹那是格外开心啊。
可也就在此时危险发生了。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,发出一阵“悉悉索索”草木颤动的声音。两个人凑近一看,当场就吓傻了。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正从一颗粗壮的树洞里爬出来。八成是他们刚刚叫嚷的声音太大了,打扰了黑瞎子睡觉。黑瞎子有个懒毛病一到冬天就到树洞里睡大觉,山里人称:“蹲仓”,文化人叫“冬眠”。就是隆冬时节钻进树洞里,不吃不喝,昏昏欲睡,血压下降了,心跳缓慢了。但不等于说就不会醒过来,相反你要是严重打扰了它,没准还会和你拼命。
阿敏似乎胆子略大一点,看到黑乎乎的身影晃悠悠靠近过来,马上拉起娇娇向山下拼命狂奔。可没想到她们越是跑,黑熊就越是追,跑的越快追的就越快。眼看就要跑到她们驻扎的营地了,娇娇却脚下一软,翻倒在地,滚下山去......完了!娇娇八成是要交代到这里了。阿敏回头一看,正见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纵身向娇娇扑去。她吓的急忙捂住眼睛,放声大叫。
就在此时,一声沉闷的枪声让她重新换起了希望。她睁开眼睛一看,黑熊腿部中枪,已然栽倒在地正呼呼的喘着粗气。
“还傻站着干嘛,快往回跑!”
虽然看不清人影,但阿敏听的出那是李叔叔的声音。她这才反应过来,拔腿便往营地里跑。
......
原来自从知道两个丫头有了上山的念头,李念复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。他越想越不安,生怕出什么意外。可这大晚上去瞧人家姑娘房门也不像话,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天一擦亮再去提醒一下她们,实在不行专找一个人看管她俩。谁知道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答话,他心里一沉,暗叫不好。急忙将门撞开,房中果然没了人影。这一下他可慌了神儿,大衣也没来得及披,抄起一杆猎枪便往山上追去。哪知刚走出营地便见一只黑瞎子在拼命追赶两个丫头。
这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,“开枪”。霎时迟那时快,就当娇娇倒在地上的时候,枪声响了......
熊打中了,阿敏也顺利跑回了营地。李念复这才松了口气,冲上山坡去搀扶娇娇。可谁也没想到,就在这时,受伤的黑瞎子猛然发起狠来,晃悠着身体再次扑向他们。老李一个大意,脸部被黑熊狠狠挠了一爪,当时就血流不止,剧痛难忍。随着耳边几声枪响,他再也坚持不住,眼前一黑栽倒在地。事后得知那两声枪响是他的几位同事匆忙赶来解得围。
后面的情况越来越糟,一天之内辗转了几家医院,都被告知伤势太重,半张脸几乎都被撕了下来,大脑和脸部神经遭到严重损坏,就算是能保住性命恐怕也会变成植物人。
一周以后,他被勘探院接回北京,以单位的名义又先后请了多家大医院的专家会诊,均表示无能为力。
就这样李念复被正式宣布为脑死亡,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,基本和死了没两样。
给读者的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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