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梦,萧良夜一口气做了半个月才做完,他从来不知道梦可以这样清晰,这样连贯,这样长,长得就像是人生。
他无数次想要掐死梦里的那个自己,那个冷漠的,冰凉的自己。他想要伸手去摸摸柳如言的脸,想要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这一切不是真的,这就只是个梦,梦醒来就好了,一切都好了。
但是她一直都在梦里。
这大概就是他们新婚之夜,她告诉过他的那个梦吧,萧良夜苦涩地想,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愿意与他有肌肤之亲,那是多么可怕的回忆,她那样满心欢喜地等着他,等来的是暴风雨一样的肆虐。
她这样满怀欢喜地轻抚自己的腹部,和那个没有成形的孩子说话,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:“阿离,”她说,“阿离的爹爹给你取名叫阿离呢。”
“好不好听啊?”
“爹爹会喜欢阿离的,等阿离出来,白白胖胖的,阿离会长得像谁呢,阿离长得像爹爹好不好?”
她的声音柔软得出奇,就像是春天里的雨水,一点一点落下来,没有人听见,也没有人在乎。
下人克扣她的衣服和食物,送过来的总是不及时,或者已经凉了,她会用鼻子闻一闻,如果没有坏,就一口一口吃下去,有时候会皱眉,但是再艰难,她也会吃下去;如果已经坏了,虽然很心疼,还是会倒掉它。
萧良夜看得几乎落泪:那是他的妻子啊,那是他的孩子啊,她是扬州最大的盐商的女儿啊,金山银山堆出来的人生,竟然困窘到这个地步……而梦中的他像是从来都没有牵挂过她,他从来没有去看过她,也从来没有过问过那个可怜的孩子。他整天都在萧玉颜的身边,听她轻歌曼舞,日复一日。
梦中的他像是在躲避什么,或者是逃避什么。
然后有一天,那个孩子出生了,伴着汗水和泪水,痛苦的挣扎,然后是血水,柳如言的脸苍白得和纸一样,但是在看到孩子的那个瞬间,她笑了。那就像是全世界的花,都在她面前盛开一般。
“阿离是个乖孩子。”她总这样说。
她抱着他,她凝视他,她摇着他小小的身子,唱歌给他听,那些动人的旋律,就仿佛燕子在呢喃。
没有人照顾她。她的丈夫不在身边,但是她自得其乐地过下去,只有在孩子开始学话的时候才露出一点点忧色来。
“爹爹。”她这样教她的孩子。
那个眉目和萧良夜一模一样的孩子口齿不清地说:“滴滴——”
“爹——爹——”
“滴——滴——”
母子俩固执地各执一音,最后柳如言撑不住了,笑着倒在了床上,孩子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快活,咿咿呀呀地也笑了。
梦中的他没有看到这一幕,他不会知道这时候她有多快活,也不会知道她有多心酸。
萧良夜就顺着柳如言的目光,守着自己的这个梦,看着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,会翻身了,会爬了,会走路了,摇摇摆摆像只春天里的小熊,衣服中是不够穿,孩子喜欢在草地上打滚,孩子喜欢笑,笑的时候露出没牙的嘴。
然后孩子病了……
柳如言一遍一遍地敲他的门,他有时候会应,有时候不会,更多时候都是萧玉颜打发了她们母子:“你养小孩,人家也养小孩,怎么人家就没你这么麻烦的!”萧良夜第一次看到萧玉颜这样的嘴脸。
有时候是把钱袋丢在柳如言的脚下:“滚!”她说。
柳如言没有什么表情,也许是作为一个母亲,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,包括尊严在内,她跪下去,捡起钱袋。
一年里总会重复几次这样的戏码,一直到孩子四岁那年,下了很大的雪,雪没过了膝盖,天寒地冻,他和萧玉颜在房间里喝酒,听戏,戏曲悠扬婉转,火炉烧得热热的,热得外套都不得不脱下来。
柳如言抱着阿离在外头哭,太远了,声音也太小了,他没有听到,他什么都没有听到,没有听到她的绝望,也没有听到她的怨恨,雪纷纷扬扬,越下越厚了,整个世界都干净的像是琉璃。
第二天早上雪停了,他出门的时候看见雪地里已经冻僵的母子。
孩子的脸色上红扑扑的。
他的母亲紧紧抱住他,她的脸凑在他的脸上,就好像他们也在温暖的房间里,喝着酒,听着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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