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还没来得及说话,小丫头便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,一把抓住了屈突申若的手,满脸紧张地盘问了起来,旋即竟扑进了她的怀中抽泣了起来。他讪讪地挣脱了两个护卫的钳制,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,却发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“咳,那些刺客的准头差得很,也就射死了几匹马而已,你看我不是好好的?”屈突申若嘴里安慰着贺兰烟,眼睛却瞥了瞥李贤,刚刚的那股刚毅和决然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遮掩不去的妩媚。虽说门外再无动静,但屋内众人却谁都不敢出去,正在这时,后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。李贤转头一看,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,原来,那个昆仑奴阿洛居然搬出了一块巨大的盾牌,看那家伙的重量,少说也有几十斤。两边的伙计很快给阿洛让开了一条道,这个哑巴昆仑奴便端着盾牌冲了出去。与此同时,刚刚不见踪影的老陈忽然取出了一面铜锣,用槌重重敲打了起来。那声音虽然刺耳,但众人却无暇掩耳,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门外。屈突申若侧耳细听了一会,忽然笑着对李贤和贺兰烟解释道:“这是铁铺一条街的暗号,待会隔壁几家店就有人该上房了!”须臾,铜锣声嘎然而止,旋即而来的则是几下尖利的哨声。此时,门口的几个伙计呼啦啦全都冲了出去,见此光景,李贤自然知道刺客已经退走,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,他便感到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,就连手心也是湿漉漉的。什么叫做遇刺,他如今算是完全明白了。怪不得皇帝出行动不动就要出动成百上千的卫士,和性命比起来,什么都不重要!等到确定周遭没有危险,李贤方才出了铁铺,直到这时,他才发现屈突申若刚刚说的全都是鬼话——金明嘉的马在痛并快乐着这么大的长安城,发生械斗之类的事情并不罕见,因此西市的这桩案子一开始并没有传入长安令冯子房的耳中,而是捕头罗三带着一群差役去了。然而,匆匆赶到的罗三在弄清楚在场一堆人的身份之后,登时魂飞魄散,知道这桩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自己没法处置的,遂扔下了一群差役在原地维持,自己则飞马去报冯子房。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冯子房一听说西市发生了这等大案,登时惊到飞起。暗自咒骂吐蕃人和新罗人不干好事的同时,他又不禁头痛李贤居然在那边凑热闹,当然,他最最庆幸的是李贤毫发无伤,否则,他的下场只怕就不是一丁点凄惨了——再说了,这位沛王殿下可是他如今最大的倚靠。铁匠一条街的两头都被差役堵住,因此,旁人只知道里头发生了案子,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。事出紧急,冯子房弃了马车,直接骑马赶到了这里,见地上仍有斑驳血迹,他本能地心中一悸,连忙四下寻找起李贤的踪影来。“冯大人!”冯子房闻声回头,待看清那人,登时心中叫苦。刚才那罗三说得匆忙,根本没提到这位姑奶奶也在,这可是最难应付的一位主儿!话虽如此,他还是硬生生地挤出笑容迎了上去:“大小姐怎生在此?”“别看了,六郎已经先行回宫去了!”屈突申若见冯子房一瞬间难掩失望,当下似笑非笑地解释道,“这是为了你好,六郎适逢其会,少不得回去帮你先分说一下,否则你这一关怕是更加难过。不过,今次的事情非同小可,无论那吐蕃正使还是新罗公主,如今都还是我朝贵客,幸好他们两个安然无恙,否则就算有再多的人帮你说情,只怕也是枉然。”“是是是……”冯子房一面擦汗一面应着,心中却在诅咒着那些该死的刺客。他发誓,如果让他抓到那些没事找事的人,一定让他们尝尽所有酷刑!长安令固然责任重大,但也是最好升迁的官,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麻烦事,他再熬过半年就能顺利升转了,如今却连前程在何处都不知道!不过,只要熬过这一关,说不定还能扶摇直上。还有李义府……想起昨天见到李义府时,对方那种不阴不阳的腔调,他不禁又打了个寒颤。如今,除了指望还在“养病”的上官仪,他就只能寄希望于李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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