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青看着那行刑者将那烙铁放在炭火之上,由黑变红。他知晓那烙铁要用在自己的身上,却是不畏不惧,被烫的时候,眉头都不眨一下。
这样过了许久,皮肉烧焦的气味充斥着鼻腔,梁玄靓看不见,却也能想到面前是何等的酷刑。他靠墙坐着,末了似乎听到有脚步声渐近。过了一会儿,他感觉那脚步声停了,自己面前似乎是有人站着。
可是那人不说话,行刑者也停下了动作,年青叫了一声&ldo;陛下&rdo;。
梁玄靓一怔,随即笑了出来。&ldo;大克伯能来看朕,真是让朕受宠若惊啊。&rdo;
燕宸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‐‐那箭矢早已被拔出,从眼睛流出的血干涸后结了痂,随着梁玄靓说话牵扯,又裂开了。
真是叫人触目惊心的难看。
心脏被揪了一下,燕宸仰起脸不去看他。&ldo;作为战俘,就要有战俘的自觉。陛下算计太多,迟早会算计到自己。&rdo;
&ldo;呵,大克伯说得太对。&rdo;梁玄靓笑了一声,&ldo;大克伯准备怎么处置朕?你敢杀了朕吗?&rdo;
又是这种挑衅的话语,梁玄靓又是料定自己不会杀他。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真是可气……
闭眼深吸了一口气,燕宸的怒气却愈发深刻,他抽出剑,抵在梁玄靓的咽喉处。梁玄靓却是仰起脖子,笑得得意。
&ldo;怎么不继续了?&rdo;他说,&ldo;想必现在突厥上下,对你这个前朝余孽的介意很深啊,你要是想攀附阿跌舍尔,杀了我,是最好的方法。&rdo;
只是杀了我,你就彻彻底底得成为突厥的走狗了,你这辈子都洗不掉背叛汉人的罪名。
&ldo;梁玄靓!&rdo;
&ldo;大人!&rdo;
突然的一声,叫燕宸一滞‐‐眼看燕宸的剑又要往前,年青脱口而出&ldo;大人&rdo;二字。这二字他已多年不曾说出,再次说出口连他自己的心情都复杂万分。&ldo;大人……请您放了陛下吧。&rdo;
燕宸觉得这话十分可笑,&ldo;放了他,我为何要放了他?&rdo;
&ldo;大人……属下知道您并不想杀陛下。&rdo;
&ldo;你怎么知道,我不想杀他。&rdo;燕宸转过身,手中的剑也随着动作,指向年青,&ldo;你怎么不知道,我也想杀了你。&rdo;
曾经为主仆,情深义重。如今为敌人,刀剑相向。年青看着燕宸,这人一如七年前那般卓资,却多了不甘与苍茫。燕宸待他确实真心,可自己是千机军死士,皇命比天大,他从一开始便骗了他。
&ldo;大人,当年之事,是年青辜负了您的情义。&rdo;
&ldo;你承君令,没有做错。&rdo;燕宸说,&ldo;我也不会,因为一条走狗,而气急。&rdo;
不过既然是做一条狗,就要好好为主人卖命,你既然不让我杀梁玄靓,那就杀了你,如何?
&ldo;哼。&rdo;梁玄靓冷哼了一声。
燕宸不与理睬,他看着年青,想听那人求他一句。却听年青淡声说到:&ldo;大人肯放过陛下,年青死而无憾。&rdo;
&ldo;死而无憾……呵,真是一条好狗。&rdo;他收回剑,对着那几个行刑者说了几句突厥语,然后起身离开。
年青不知他到底作何决定,喊到:&ldo;大人!&rdo;
燕宸却未停下脚步。
从死牢里出来,燕宸骑马回到府上。离娘死后这府上就没了管事的人,半摸夜里没人值夜。他走到大门前,刚抬起手准备敲门,那门就&ldo;吱呀‐‐&rdo;一声开了。傲英站在他面前,面上满是担心,却在看向他的时候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。
少年的笑容在夜幕之下显得苍白无力,却是叫燕宸感觉到一丝温暖。他把自己的披风摘下,披在傲英身上,温声问到:&ldo;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不睡啊?可是身子不舒服,需要叫医者吗?&rdo;
傲英摇摇头,&ldo;我是担心你。&rdo;
&ldo;……我无事。&rdo;
&ldo;无事就好。&rdo;知晓燕宸不愿多说,傲英也不去多问。他伸手欲把披风还给燕宸,却被燕宸制止。
&ldo;你身上的伤未好,招不得寒气。&rdo;燕宸说,&ldo;回去吧。&rdo;
傲英看了他一会儿,然后点点头。
有时候燕宸也会想,明明地图上西北之地与汉土不过几道山谷河流,一只手就能覆上,为何现实脚下步步维艰?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‐‐与梁玄靓这纠缠不清十几年,又和阿跌舍尔斗智斗勇这些年,当初誓死复国的激情似乎在一点点消退。迷茫之时,他不禁问自己: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
可是闭上眼,父亲惨死的模样就会浮现在眼前。曾经的过往吞噬着他的鲜血,那些死去的灵魂,不过奈何桥,不喝孟婆汤,都在等他给一个交代。
他不是为自己而活的。燕氏皇族的仇恨,灭国的屈辱,无情的折磨,玩弄的欺骗,哪一项都折了他的傲骨,让他痛彻心扉。
不过眼下阿跌舍尔让他在杀梁玄靓和娶哥舒安之间选择。若是娶了哥舒安,他就和突厥沾上了亲缘。到时候就算他得到汉人的皇位,阿跌舍尔也会想尽办法让有着突厥血统的人继承汉位,那就是把汉土拱手送给突厥了。
可若是不娶哥舒安……
&ldo;我想大克伯深谋远虑,高瞻远瞩,定不会因为小事而失了大局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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