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仔细看着,却不是烛九阴。
这条龙趴在地上,浑身伤痕,发出粗重的喘息,看到潘君童走近,艰难把头抬起,呵呵笑道:“若不是你自报家门,刚才就把你灌杀在淮水里也!”
潘君童点头道:“我却不认得你。”
这龙笑道:“我是主人新收的蜃龙也!”
潘君童道:“他在哪里?”
蜃龙艰难道:“吾虽伤重,然不敢死,只为护佑主人尸身也!你即来此,且往前行,吾止于此也!”遂盍然而逝。
潘君童听到“尸身”二字,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,眼角却渐渐流下泪来。她倔强的往前走着,步伐却多了一丝踉跄之态。
慢慢的,有或浓或淡的狼烟飘来,有或高或低的呻吟传来,有或远或近的马嘶响起。
她终于看到了一座座巨大的山丘!
这山丘闪烁着金属的寒光、流淌着污血、暴露出残肉!
赫然是由金兵及战马的尸体组成的巨大山丘!
潘君童渐渐走上其中一座“山丘”之顶,终于看清中心之处坐的居然是贪狼!这个英俊阴狠的年轻人已经死去,他的半边脸几乎都被砍掉,身上刺猬一样插满了箭矢,更有数不清的创口!
原来却是金兵铁骑拼命围攻贪狼,尸体渐渐堆叠、慢慢环形升高,那贪狼只在中心狠战不休,终于将己身处于大山丘的至高之处,一直到最终活活战死!
这每个大山丘的最上面一定都是北斗九星!
潘君童泪流的更厉害。
她继续往前走着,又看到了巨门。
这汉子还是跟自己的兔子死在一处,他被一根长矛由嘴而入,钉死在坐骑上!
禄存。
他背上的壳子被击得粉碎,脏腑从背后流了出来!
文曲。
文曲盘腿闭目而逝,他的面目及尸身相对完整,仍能略微看出儒雅沉静之态。
廉贞。
他的头颅被齐根砍去,可怜连那大喉结都已寻不见!
武曲。
武曲脚下的山丘却比其他人更高大!山顶之上,他怒目圆睁、双腿分立,两手各捏住一条金龙,高高举起!后脑却被打破了好大一块,白浆红血汩汩流下。
左辅右弼。
这两位少年彼此倚背而立,被七八根长矛钉在一起!
潘君童终于来到了最高大的那座山丘脚下。这座山丘,几乎比其余七座加起来还要巨大!
潘君童怔怔的看了一会,踏着这些僵死的尸体慢慢走上去。她走到了“山顶”,又流下泪来。
她以为自己的眼泪都流尽了!
山顶的外缘,却是烛九阴和另外一条巨龙缠绕在一起,相互噬咬而死。
山顶的中心,却是王桀纣站在那里,短戈指天、长戈拄地。他的周边,却是十几个或跪或卧或伏或躺、肢体不全的金国大将;他全身的蚩尤战甲皆已破败不堪,面甲更是被人斜着砍断,露出一双怒目!
瑶光在其后双手紧紧环抱王桀纣的腰身,她把头贴住他的后背,脸朝外,面容并未受损,小美人双目微闭,表情恬淡安静,仿佛在沉睡;一根铁矛从瑶光的后背一直穿透出王桀纣的前胸,把两人紧紧连在一起!
潘君童呆呆的站在王桀纣的身前,看着他已经僵硬的面容。他胸前突出的矛头在污血中闪着寒光,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,想着那一刻他该有多么痛苦!
“他到死也没有等到自己!”她突然想。
潘君童几乎要喘不上来气!
她终于慢慢抚摸到他冰冷的脸,这是真正的王桀纣!
可是他再也无法给予自己回应!
潘君童静静说道:“桀哥,你还是先走了!我终究、终究、终究没有追上你!”
“要再剥蚀多少岁月?变幻多少桑田?我们才能再次重聚?”
她眼含着泪珠张开双臂扑上去,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他的身体,用自己的胸膛贴紧他的胸膛,用嘴唇温柔的吻住了王桀纣冰冷的双唇!
他俩终于也连在一起了!
像瑶光和他的师兄一样,
也永远、永远不会再分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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