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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页(第1页)

是吗?一万三却有些近乡情怯,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:&ldo;要不然还是改个装吧,哪里方便,买顶假发什么的……&rdo;一万三在车上睡着了,一路都睡的浅,做很多梦,梦见自己回到了五珠村,村里人或是早已认不出他来,对他视而不见,或是目眦欲裂地cao刀拿棍,打的他抱头鼠窜。看,关于这个村子,他永远做不出美梦来:什么魂牵我梦萦之故土,对他来说,只四个字。那鬼地方。可是老话说:梦是反的。当车子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,在第三天的晨曦初起之时颠颠簸簸到达村口时,一万三忽然愣住了。没有熟悉的炊烟,没有热闹的人声,鸡不鸣,狗不叫,静的像是世界尽头,走近去看,那些破落的屋子,有的挂锁,有的门户大开,里头只剩笨重的家什,有老鼠嗖一声,就从门后窜到c黄底去了。这像个。一万三脸色煞白,对着罗韧吼:&ldo;我村里人呢?我村里人呢?&rdo;吼到后来,他抱着头蹲下,呜呜地哭起来。比梦还不如,&ldo;那鬼地方&rdo;,真真正正成了鬼地方了。罗韧让一万三上车,退回到沿途经过的最近的村子打听。‐‐&ldo;五珠村吗?没了,前几年就没了。没出事,就是搬走了。&rdo;‐‐&ldo;他们靠采珠生活,海里不产珠,当然只能出去谋生路,也不是一下子走光了,陆陆续续走的。&rdo;这村子很少来外客,闲散的村人热情的、绘声绘色地,向他们讲起那个靠海的五珠村。&ldo;听说有一年忒邪乎,跟同在海边上的一个村子抢地盘,结果有个男人掉到海里淹死了,他老婆发了颠,半夜抱着男人的骨灰盒划船出海,谁晓得刚到海中心船就翻了,更邪门的还在后头,那一年中秋,老蚌晒月,怕不是邻村来报复,一把火全烧了。&rdo;&ldo;那一年,整个村子一颗珠子都没采着,村里人也觉得晦气,都把希望寄托来年,三月祭海神,搞的比以往都隆重,谁知道啊……&rdo;那村人连连叹气:&ldo;那片海,从此就成了不下蛋的母鸡了。五珠村世代采珠,干不了别的,连着几年没生计,熬不下去啊,这不,开始只走一家两家,后来越走越多,前几年就成了空村了。&rdo;又说:&ldo;不过,也可能是在外头捞到好日子了,人往高处走嘛,那片海不出珠,就成了穷山恶水,守着也没意思。&rdo;一万三一直听着:&ldo;那老族长呢,也走了?&rdo;村人似乎刚想起来,一拍大腿:&ldo;哦,哦,对,忘记说了,那老头有节气啊,就不走,说是祠堂在这,祖宗的魂在这,说什么都不能走。&rdo;老族长就不走,每当有人劝,他就闭上眼睛,两行老泪顺着沟壑丛生的老脸,滴进下颌灰白的胡子里。&ldo;咱五珠村,秦始皇统一岭南,置象郡的时候就有了,祖祖辈辈啊,一片海养了全村上千年,不能因为几年不出珠,你们就都走了啊。&lso;珠徙珠还&rso;,&lso;珠徙珠还&rso;,我给你们讲过的啊。&rdo;是讲过,老族长肚子里有墨水,闲暇时就给人讲历史故事,引经据典有根有据。&ldo;珠徙珠还&rdo;的故事,出自《后汉书。循吏列传》,讲的还是合浦的传说,说是前任守宰见财眼开贪得无厌,遣人采珠不知节制,结果老蚌都迁徙走了。后来孟尝任合浦太守,他为官清廉,造福百姓,到任还没满一年,怀珠的老蚌又纷纷回来了。其实用现在的眼光来看,这只是珍珠固有的消长规律,孟尝给了老蚌可持续发展的休养生息时间,并非什么清官感动上苍的神迹,但在老族长的想法里,不是这样的,他坚信老蚌都会回来的。一万三轻声问:&ldo;然后呢?&rdo;&ldo;然后,村里的人就越来越少,有一天,这老头发了魔怔,把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抱了出来,放进采珠船,划船出海了。他说,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,这海也不能绝了村子的路。&rdo;一万三仿佛看到,薄雾依依的清晨,平日领受香火的牌位横七竖八地倒在船舱里,老族长摇着船出海,嘴里念叨着:&ldo;列祖列宗在上,列祖列宗在上啊……&rdo;一万三居然为他感到凄凉,胸中泛起不知名的苦涩况味:&ldo;然后呢?&rdo;&ldo;再然后啊……&rdo;村人忽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,左右看看,像是怕谁听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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