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。
天未亮,黑漆漆的。
许赟他们和张老汉道别:“张伯,你随我们走吧。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。”
只要是四川人,谁和蒙古人没有血海深仇,不共戴天?
经过昨晚上诉苦,许赟他们和张老汉的关系亲近了很多,不再称呼他为老丈了,而是叫起了张伯。
孟继堂眼前一亮,非常赞成:“是啊,张伯。”
张老汉摇头,拒绝了许赟的好意:“贤侄,有你这话我就知足了。我呢,年岁大了,骑不得马,跑不动了,我不想拖累你们。”
黄元鹏不甘心:“张伯,你留下来会死的呀。”
张老汉笑道:“死又何妨?成都被屠,我亲人死绝了,我枉活二十年了,早就活够了。”
这话太沉重了,许赟他们心情沉痛。
张老汉冲许赟道:“贤侄,我拜托你一件事。”
许赟笑道:“张伯,有事你尽管吩咐,只要我能做到,没二话。”
张老汉双手抱拳,冲许赟一拜:“有劳贤侄了。若是贤侄能到成都,请到成都锦里巷甲字丙号,代我烧点纸钱,上炷香,告诉我亲人,我无能,没能给他们收尸。”
眼圈泛红,泪花滚滚,眼巴巴的看着许赟。
许赟心头沉甸甸的,沉吟一阵:“张伯,你也知晓目今的情势,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。”
目今是兵荒马乱的年月,到处乱得不可开交。再说了,许赟他们还在蒙古人的地盘呢,还要去中原办秘事,能不能回到南宋都成问题,许赟真不敢保证甚么。
张老汉重重颔首:“我知晓,我知晓。若是你能到成都的话。”
许赟颔首:“若我真有到成都的一天,我一定为帮你完成夙愿。”
张老汉再三鞠躬:“多谢,多谢贤侄。”
“张伯,告辞了。”许赟双手抱拳,冲张老汉道别。
带着人,骑着战马,趁黑离开。
张老汉站在门口,伸长脖子,看着许赟他们消失的背影,直到听不到马蹄声,这才回到屋里,打起一盆冷水,就着水面,把自己打扮一番:“爹啊娘啊妻啊儿啊,今日就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。”
天亮没多久,一队官吏在一个王姓官员率领下,骑着骏马,疾驰而来。
“钩考了,钩考了,都出来。”
“再不出来,就视你们未通过钩考。”
远远的,官吏们就扯起嗓子吼叫起来。
在汉中种庄稼的人,都是农奴,听得吼声,忙不迭的从屋里出来,小跑着过来,在官吏面前站好,满脸惊惧不安。
钩考,就是一场生死考验,谁生谁死?
张老汉脸色平静,赶了过来,站到农奴里面。
王姓官员骑在骏马上,居高临安,俯视着农奴们,眼里满满的轻蔑与不屑:“蒙大汗恩德,你们过上了好日子,没有人打你们骂你们,更没有人不把你们不当人看,你们能够吃得饱穿得暖,当尽心竭力回报可汗恩德。”
一来就为蒙哥大吹法螺,仿佛蒙哥约束蒙古人,不使蒙古人滥杀就是天大的恩德似的。
也不想想,这些农奴是如何落到今日这般处境的。
农奴们听在耳里,一脸麻木。
王姓官员语气严厉:“然,总有一些人不知好歹,不感念大汗恩德,偷奸耍猾,好吃懒做,不努力种地,不多缴粮,因而钩考就是你们的末日。”
右手一伸,一个小吏双手捧着名册献上。
王姓官员接在手里,是一张白背五绫纸,展将开来:“冯四郎,刘七郎,桂娘子……后十名,当笞二十。”
这是要打二十鞭子,滋味可不妙,然而他们却是惊喜无已。
二十鞭子的滋味不好受,总比被砍头要强得多。
今日的钩考总算是过去了。
十人站出来,脱下裤头,露出屁股,翘得老高。
自有小吏手握马鞭,高高抡起,重重抽在他们屁股上。
一鞭子下去,就是深深的血痕,惨叫声不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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