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思沅舒心一笑:“挺好的,早起早睡,虽然没有锦衣玉食,没有成群的宫人伺候,但语白已经尽心为我操持一切了,哪里都好。”
“真的?”赵挽眼里划过几分不可置信的微茫。
“真的,宫里太憋屈了,成天提防别人,看人眼色说话行事,一个不留神就得栽个跟头,保不齐他对你笑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怎么害你,我脑子这么笨,计较不来那么多。”就说清宁宫起火一事,早有人传言是她指使人纵火的,她除了沉默之外,再无其他办法给自己洗白。
赵挽不置可否,宫里如何,他比她还清楚,作为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,最终却能将皇位拦在掌中,他这一路,哪一步不是踩着明枪暗箭过来的?他已经从厌倦到了习惯,习惯了二十多年,却没有理由叫她在一年之内就习惯。
宁思沅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,内宅凶险,她不了解,后宫凶险,她不过是见识了那一角的阴谋算计,便心生退意,以至于出了宫门,觉得自己像只从金丝笼里飞出的鸟一样,见到了真正的辽阔天地。
想到这里,他心中泛起一丝怜惜,觉得是他拘了她,让她那么不自在,再也不是当初他知道她用朱砂涂面的出离愤怒了。
“水涨上来了!”宁思沅尖叫一声,赵挽连忙回过神来,一看大水已经漫过了桥洞最低部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上涨。
“糟了,他们一定在下游动了手脚!”
说话的功夫水已经漫过一半小腿,再这么下去,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把人给淹了,该死,她美丽的人生又被赵挽拖累得惨兮兮的,指不定就这么完蛋了。“我们该怎么办?”
赵挽抬头往上望了几眼,道:“朕上去看看。”说完抬脚踩在桥洞石壁上,探身往上望去,一丛树枝垂落下来,树身掩在桥洞之后。
回身之际,大水已经漫过了宁思沅的腰部,他向她伸出手:“你快过来。”
“嗯。”宁思沅吃力地在水里移动,巨大的阻力在脚步往前迈过方寸之间越发增大,让她纤瘦的身子随着激流摇摆。
“快点。”心疼如江间水泛滥,赵挽一手抓住石壁上突起的石头,将另一只手朝着她伸过去,用力攥住她的手腕,牵着她在水里一步步往前行。“抱住我的腰。”
宁思沅依言从他后面揽过他的腰,一身湿漉漉贴了上去,她不算太重,但这重量还是给了赵挽不小的坠重感。“把好了没有?”
“好了。”宁思沅低头一看,水已经涨到了胸口,赶紧搂住他的腰,脚在水中摸索着,踩上突起的石头。
赵挽闷哼一声,手臂用力攀住石头,一点点摸索,终于捞上那条垂下的树杈,掌心却传来一阵刺痛险些逼他松手,此刻,他和她的重量,还有水的阻力,使得树杈不可抑制都抖动起来。
情势危急,宁思沅丝毫不敢松懈,心随着她在半空的位置上下起伏,恐慌叫她牢牢地抓住赵挽的腰,越揽越紧,然后她感觉到他精瘦的腰身骨头有些硌人,这些天,他终究还是瘦了许多。
身体一阵剧烈抖动,宁思沅眼底闪过太阳刺眼的明光,脚落到大树上的时候头顶还带着丝丝眩晕,强光透过树叶,在泥土上打出一个个繁复交叠的光斑,下头水波粼粼,桥身上有人来回走动,看不清面容。
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宁思沅小声道。
“等等吧。”赵挽轻应一声,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。
然后宁思沅看了过去,才发现她浅色衣服上落满斑驳血迹,殷红浸过水,晕开一滩梅花。她一怔,赶忙抬头往上看,这才看到赵挽摊开的两手上尽是伤痕。“怎么回事?”宁思沅急促问。
“树皮上有些倒刺。”
宁思沅连忙将他的手抽到自己眼前,用指甲小心翼翼将他皮肉里面的木屑夹出来。一边捏,一边轻轻吹气,那温热的气息柔柔软软触到伤口上,疼痛一瞬就消散了。赵挽凝着她认真的模样,这几个月来一直怏怏不乐的心突然安定下来,空旷被填满的满足感油然而生。
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呀,赵挽思索许久,还是开口,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:“跟朕回去吧。”
宁思沅怔了一小会,手上的动作却未停,从衣摆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,一圈圈给他围上,最后还打了一个还算漂亮的蝴蝶结,最后语气里带了几分轻松,又似乎含了几分感慨:“多谢皇上救我。”
“朕几时又想过扔下你一个人?”赵挽的话里,带着几分凉薄的怒意。
宁思沅淡淡道:“仁贵妃已死,天下再无此人,皇上放心,民间不会流传任何对皇家不利的话。”
“你……”赵挽想要解释,一字发出,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,千头万绪,千言万语,都似卡在喉头里,怎么也吐不出来。唯有心里捻转着一把锋利的刀,一寸一寸切下去,又痛又凉。
作者有话要说:我我我我回来了,断更该死,但是……小小声问一句,从前的姑娘们呢!冒泡啊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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