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床沿枯坐良久,花启川仍不能从纷繁复杂的情绪中缓过神来,万般沮丧地再次和衣仰躺回床上,右手枕着已然空白一片的脑袋,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帐顶。那本记录下真相的笔记本,被他置于左手之中,紧紧地捂在胸口,生怕一个闪失,就再也找寻不着。
刚才因一时冲动而拉扯到的伤患处,此刻依旧隐隐作痛。可是这疼痛,和心中那许多许多无法言说的伤怀与遗憾相较而言,哪里能及之万一?
鞋子乃简凝希所送,是确凿无疑的了。她自以为这一切发生在悄无声息之中,却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,被凌月雪偶然知晓,并顺势壮着胆子冒名顶替。不用质疑此举的动机和目的,这和花启川在知道真相前,执意将它送人,不是基于完全相同的原因吗?
——一个打算借此机会,意欲增加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;相反的,另一个却想尽办法要断了某人的念头。
想他花启川,平日里是多么沉着稳重的一个人啊,居然会为了一双鞋子而方寸大乱风度尽失。此事若然传扬了出去,那还不得笑掉听者们的大牙呀?!
其实,当初在作出将鞋子塞给陆弘奕的决定之前,若是能静下心来,稍微想一想,就能看穿其中的破绽,何至于中了凌月雪李代桃僵之计?
为了回家而翻墙出校的事,知情者除了当天同行的本班同学之外,再无旁人知晓。忆彼时,任谁也不可能预见到事情将横生枝节,当众人皆以为简凝希必定重伤收场时,花启川以堪称耍酷的扑救动作,完美地化解了这场危机,只不过,最后付出了脚伤鞋毁的代价。
诸如这些细节,非亲身经历者不能描述万一,更休言身为财会班的凌月雪!她何以能在第一时间获悉“情报”,并买好了鞋子送到自己手中?这样迅捷的反应速度也太离谱了点吧?难道是提前买好了,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?——如果这个假设成立,那么,她和简凝希购买同款鞋子,并同时送达自己手中的可能性有多大?既然是两个人送的两双鞋,那还有一双在哪里?
无论是哪种情况,凌月雪都逃脱不了“坏人”的嫌疑。
若说鞋子是简凝希送的,一切就很好解释了噻:拼尽了全力,救她在千钧一发之际,她自然是毫发未损,反倒是他自己,却伤了脚毁了鞋。所以,在简凝希的心里,一定是感激和歉意交织着的,于是,将万千感慨化作一双新鞋呈现在他的面前。
哎,为何当初就没能想到这一层呢,枉他一向自诩为聪明过人,竟然会栽倒在凌月雪漏洞百出的小小“算盘”前!一心想要摆脱她,便不经大脑的临时起意,原以为,不动声色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,哪知道……正是那瞬间的疏忽失查,才导致凌月雪得以鱼目混珠,进而造成如今苦不堪言的局面。
事已至此,悔也无用。不过,幸得简凝希亲笔所写的纸条权作纪念,多少能慰藉一下遗憾的心情。同时,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以警醒。
心念过处,花启川仔细地用小刀将写有留言的页面割了下来,放进了抽屉中一个装有重要物件的盒子里。回身拿起笔记本时,他惊奇地发现,下一页空白的纸面上,竟留着几行前一页写过字后拓下来的印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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